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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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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平陽長公主壽辰那日。

坤寧宮內, 尚珍局送來了一套鳳釵、雲鬢、金步搖,梳頭的宮女給林晚戴在頭上,再配上深青鑲朱邊的皇後朝服, 簡直是華麗富貴得沒邊兒了。

然林晚對著鏡子,左看右看, 最終還是將它們一一取了下來。

在一旁等著她梳妝的容璋,本是曲起一只腿閑散地倚在榻上翻書,見狀便放下手中卷冊:“可是不中意?”

林晚搖了搖頭, “太張揚了, 我怕太姑祖母不喜歡。”

林晚還不曾見過平陽長公主,卻也聽他爹提起過,是一t位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,更是對容璋母子有庇佑之恩。要見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,林晚是十分地忐忑, 生怕她不喜歡自己。畢竟從容璋當朝宣布不再選秀起,所有的宗室婦人見到她,面上雖挑不出錯,但眼神總是不對勁,想來大多是看不慣她的。

旁人不喜歡自己就罷了,平陽長公主是容璋敬重的長輩,她不能不在意。

容璋淡淡掃了一眼, 的確是太紮眼了一些。便起身從妝奩裏頭取出玲瓏閣的那柄玉梳, 親手給她插在發髻裏,待固定住發髻後,抿著一絲淡笑看她, “喜歡嗎?”

“這玉梳倒是質地上乘,顏色也清雅, 式樣也別致,好看又不失體面。”林晚沒有拒絕,不過卻覺察出了這玉梳的陌生,尚珍局那些人,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飾都做得張揚華麗,於是便問:“這梳子是哪來的啊?怎麽從前沒見過?”

“哪裏來的那麽多話,既然喜歡,用著便是。”

他可沒臉承認,她跑路那日,自己還在給她取生辰禮物。又想起她走的那日,甚至唯一的字條,還是關於蘭英,對於自己更是只字不提,磨了磨牙,手都捏上她的面頰了,還是沒下重手便收了回來,反而是道:“我叫人去泉州接你蘭英姐了,讓她來宮裏當個女官輔佐你。”

沈太後看不慣林晚,自她一回來,便直接撂挑子,將宮中大小事務都交給了林晚,如今她是一日有半日是在應付那些個管事太監和管事宮女。不過,林晚卻不敢叫苦,容璋為他做了那麽多犧牲,她怎麽能喊苦喊累呢?

不過偶爾忍不住打一聲哈欠也是有的。

林晚沒想到,如此細微的事情,皆能被他記在心上,心裏升起一股子暖意,沒忍住便又環上他的腰,將臉貼在他的胸膛,糯聲道:“皇上如此縱容臣妾,可怎辦是好啊,臣妾好不容易才有了上進心呢?”

自從解開心結,林晚便又似從前一般,迷戀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,若非梳頭的宮女在一旁站著,林晚恨不得和他滾做一團去。

可即便如此,她還是抱住容璋便不肯松手,最後還是容璋大煞風景地將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,“算了吧,你那點上進心,也不知道是折騰你自己,還是折騰底下人。”

林晚也不反駁,她也看出來了,下頭的管事似乎對她似乎頗有微詞,只不過礙於她是皇後不敢如何罷了,不過她也無所謂,反正她早已想明白了,在前面十幾年,旁的小姐在學琴棋書畫及管家的時候,她還在苦苦練功呢,比不上她們也是正常的。就好比她們要比唱戲,那是拍馬也不及自己半分的。

起初見到林晚,平陽公主是十分詫異於她的美貌的,但想到容璋在朝堂上那番言論,又不覺得奇怪了,作為皇家在世最有威望的公主,她自問有義務勸誡一二,“聽說,是皇後不讓皇帝選秀的?”

林晚沒想到平陽長公主就這麽直接問出來了,除了太後還沒人敢這麽質問她呢,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。

還在容璋站出來替她說話,“是朕想要耳根子清凈,這後宮妃嬪多了,難免勾心鬥角,不關皇後的事兒。”

但試問哪一任皇帝的後宮又不是這麽過來的呢?

平陽長公主瞥了眼容璋那虛扶著林晚的手,便也閉了閉眼,不再提起這茬。她都是隨時入土的人了,沒必要再討人嫌,不過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在,只叮囑了一句,“皇帝和皇後還年輕,往後多生幾個也是一樣。”

林晚這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。

見過平陽長公主,容璋與林晚便要分別去男女賓處。今日在場的多是皇室宗親,全是些沾親帶故的,便也沒有拿帝後的排場單獨設宴。男賓的宴設在歸雁樓,女賓的宴設在春鶯閣。

容璋將林晚送去春鶯閣,交給襄王妃手裏這才離開。

盧媛是個識時務的,容璋肯將林晚交給她帶著應酬,可見對她是十分信任,便高高興興地引著林晚坐上了主位,而盧媛的案幾則設在左下首。恭維又好聽的話,似最為醇厚的米酒,聽多了簡直叫林晚飄飄然,以為這便是她理所應當的日子。

直到她在觀賞堂下歌舞表演,不經意間掠過最角落的姜芙時,才恍然大悟,今兒的座次全是根據女眷的夫婿在朝中的地位所安排,而她不過是借了容璋的光而已。

曾幾何時,以她的身份,只怕是和她們同坐在一處都不夠資格。

讓她震驚的是,才不過半年不見,姜芙何以如此憔悴?等她目光落在姜芙空落落的肚腹上時,仿佛又明白了什麽。

可看到她落魄,林晚卻沒辦法幸災樂禍,透過她,林晚似乎看到了那個她只見過一面的親姐姐,那個幾近瘋狂的女人。

這半年來,她住在麓山,雖然爹娘幾乎從不在她面前提起折顏,但他們保留著折顏的院子,至今還有人每日進去灑掃。林晚偷偷進去過幾回。她寫廢的詩稿被收集在一起,竟也裝了一個大箱子。她會譜曲,還會畫畫,對棋藝也甚是有研究。聽丫鬟說,她院子裏的花,每一株都是她親手所植,其中一株薔薇已快長成亭亭如蓋的花樹。

如此熱愛自己的一個人,若是沒有經歷過那樣痛徹心扉的事,未必會變成那個恐怕連她自己都厭惡的人罷?

在林晚看過來時,姜芙自然也註意到了林晚的目光。

那目光裏竟然帶著憐憫。

她竟然憐憫她,曾幾何時為她所不屑一顧的女人,竟然開始憐憫她。

這都還不是最紮心的,最讓姜芙刺痛的是,方才容璋不但親自將她送來春鶯閣,寵溺的眼神就沒離開過她,眼裏再沒有旁人,還貼心地安排襄王妃作陪,深怕誰欺負她似的。不僅是目送她入席後才離開,還一步三回頭地遠遠看她,新婚夫妻也不過如此了。

最令她心酸的是,她似乎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。從前她還可以說一句各有千秋,可如今那個女人也是二十出頭的年歲,卻養的似閨中的少女,反倒是她被蹉跎成了如今這個德性,以至於自己看容璋時,都只敢從柱子後偷偷看他,怕他見著自己如今這張色衰的臉。

姜芙一直以為,自己對容璋只有恨了,可看到這一幕,卻又不得不承認,或許她從未放下他。

姜芙低頭,看著酒杯裏已然是淚意磅礴的自己,或許她一切的悲劇,都是從喜歡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開始。

既然一切是從他開始,那便從他結束罷,她沒有能耐要他的命,但卻明白要如何讓他生不如死。

姜芙擡起頭,臉頰流淌而下的清淚,大概是她最後的良知。

她朝著一個侍候酒水的青衣丫鬟點了點頭,那丫鬟便端著雙耳酒壺逶迤著裙擺上前。

不幾時,前面傳來襄王妃斥責那丫鬟的聲音,姜芙看也不看一眼,徑直出了春鶯閣,往女眷換衣裳的落英院走去。

林晚的朝服沾染了酒水,襄王妃便要將按個丫鬟拖下去杖斃,林晚考慮到這時平陽長公主的壽辰,便免了她的罪,只說交給長公主處理便是。

襄王妃本是陪林晚去換衣裳,奈何有丫鬟過來傳話,說襄王在男賓席那邊兒喝醉了,未免他在皇帝面前胡言亂語鑄下大錯,襄王妃也只能同林晚說抱歉。

林晚從宮裏帶了四個宮女出來,其中丁香得了容璋的指示,有任何風吹草動便要去稟告他。就只剩下三個宮女跟著林晚一起往落英院去。

哪想到才剛離開春鶯閣不久,便又被叫走了一個丫鬟,說是長公主那邊要問話,為著方才那個青衣丫鬟的事。

這時候林晚都還沒有察覺到不妥,在這樣的場合,出各種的意外也是有的,直到她行到一處湖邊的木屋前,看到姜芙以及她身後站著的陸逸,以及陸逸那露骨的眼神,才知道事情壞了。

“你們這是不要命了啊,連本宮的主意也敢打?你就不怕皇上砍你們的頭?”林晚挺了挺胸,裝腔作勢道。

陸逸道:“論玩女人,陸璋可不如我多矣,嫂子得了我的好處,哪裏還會想著告發我?”

眼瞧著身邊兩個丫頭被制住,陸逸又步步緊逼過來,林晚不及多想,用盡最後一絲t力氣縱身一躍,跳入了湖中。

即便是死,也絕不能給丈夫和孩子丟臉。

林晚墜湖的剎那,看見有幾個黑影由遠及近,只可惜她的身子已經一半沒入了水中,也不知還有沒有得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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